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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章(1 / 2)





  10:江渝的老师视角

  我第一次看到那个孩子的时候,她一个人坐在那画画,画的是孤儿院大院子里的秋千。她画的很认真,我看到她笔触虽然稚嫩,但很有些天分,因为我的主职是个画室老师,所以对这个孩子首先有了两分好感。我开口问她:“你是不是想坐秋千?”

  她没抬头,也不吭声,抱着自己的笔和本子瑟缩了一下。后来院长告诉我,这个新来的孩子叫江渝,她的母亲自杀,养父因为故意伤人入狱了,她没人照顾,被送来了这个孤儿院。在这里的孩子,大多都有着自己的悲惨,但这个孩子的情况,仍旧是让院长摇头叹了好几次气。

  我在这家孤儿院当了好几年义工,院长也不瞒我,跟我说起了这个孩子的一些事,所以我知道了她因为母亲死时候受到的刺激太大,导致暂时失声没法说话,而且她曾被养父囚禁侵犯了好几年,身上有许多旧伤,不愿意和人太亲近。

  我不禁有些后悔,后悔之前那么贸然的走过去跟她说话,可能吓到她了。

  孤儿院里的孩子们大多都很懂事,江渝格外懂事,她从不给院长和几位阿姨添麻烦,每天自己待在一个地方抱着本子画画。她不声不响的,很多时候都好像完全不存在,时间一长,院里需要照顾的孩子也多,院长难免会忽视她。那次我又看到她在画画,在那个本子的边边角角画。她把一整个本子画完了,但没人知道,她也不会让院长给她买新的,所以就找着空隙画。

  我当时看着,就觉得心里不是滋味,也不知道怎么想的,马上转身开车去了我常去的那家店,买了一大袋子的本子和各种各样的笔。可是买回来了,我看着那孩子一个人单薄瘦弱的背影,又犹豫,不知道该怎么去送给她,我是个大男人,她有心理阴影,可能会害怕我。最后那些画具,我是拜托院长替我送给她的。

  不知道院长跟她说了什么,在我再一次去孤儿院做义工的时候,江渝朝我多看了两眼。她是个知恩图报的好孩子,我觉得自己只是做了件微不足道的小事,但她却因此对我表达了友好。

  我收到了这个沉默的孩子送给我的一张画。画的是我,我上次来的时候帮孤儿院翻新了一下外墙,就是在那上面画了一大排的向日葵,金灿灿的。江渝画里的我在拿着大刷子往墙上刷,看着挺可爱的。我每天在画室里面看到那么多的学生作业,这张画虽然比不上我的学生们,但我现在却很想给这个孩子打个一百分。

  我看看画,又看看那个睁大着眼睛的孩子,觉得她像只小土狗,忽然乐了,小心的问她:“能不能把笔和本子借我一下?”

  江渝屏住呼吸,伸长手臂把画推到了我身边,我就拿起本子,画了一会儿,递还给她看。我画的是她,和一堆小土狗。江渝呆呆的看着画,看着看着,忽然一声不吭抱着本子跑了。我吓了一跳,还以为小孩不高兴,或者被我吓到了,我有些担心,一下午没看到她出来继续画画,只能去找院长,让她看看那孩子别出了什么事。院长哈哈的笑着,跟我解释说:“那孩子很喜欢你呀!”

  是吗?我不太相信,但江渝那孩子确实是一次比一次离我近了,一年之后,她已经可以正常的坐在我身边了。我每回来的时候都抱着那些小孩子们在大院子里跑来跑去,有几个孩子还特别喜欢让我背着上蹿下跳,但是江渝,我至今都没敢碰她,生怕她受惊。

  我渐渐的能跟江渝聊一些事情了,一般小孩子爱听的故事她好像听不懂,我跟她讲,她就一脸茫然的盯着我,但是我和她讲我们画室里一些学生的事,她就会听得很认真,而且她最喜欢看着我画画。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,我就习惯每次去孤儿院做义工,都在包里带个本子,做完了事情就坐在江渝身边,跟她一起安静的画画,每次画完了,我把那一页撕下来送给她,她都会显得很高兴。

  她一直不会说话,我也慢慢习惯了一个人说,她安静听着,有一次我画完了一张画,撕下来送给她,随口问了句:“喜欢吗?”

  忽然就听到一个细细的声音,模模糊糊的说了两个字,“……喜欢。”

  江渝能开口说话了,我很高兴,虽然最开始只能一个字两个字的往外说,还说得很慢,但我知道,只要她能开口了,以后会越来越好的。就像我想的那样,江渝说话越来越流畅了,只是有时候反应会慢一些,开始她会因为这事着急,我就安慰她:“不要急,慢慢来,慢慢来没关系,一个字一个字说清楚。”

  我觉得后来江渝的慢性子,可能和我这段时间的教育也脱不了干系。院长常和我说,江渝最喜欢我,跟我说话的次数最多,我高兴之余,心里又有些担忧。

  江渝十二岁,一直没上学,她该去上学的,我找了些关系,让她去上学了,我以为这孩子会无法适应,但她比我想象中的要坚强,我偷偷去看过几次她上学,这孩子做什么事都一副认真的模样,很快适应了学校的日子,我总算能稍稍放心了。

  江渝是真的喜欢画画,我觉得她的天赋浪费了很可惜,所以斟酌了一段时间,还是问她,愿不愿意去我的画室里学画画。我很爱惜她的天分,也知道她的情况,当然不会收她的学费,还给她买了所有的绘画用具。她到我画室里跟着我学画画那天开始,她改口叫我老师。

  这一叫就叫了四年。

  她是我天分最好的一个学生,我甚至想收她当亲传弟子了,这孩子傻乎乎的,十六岁了还是小小一团,我问她什么她都点头说好。平时画室里的师兄师姐们和她开玩笑,她也听不太懂,一脸茫然的抓着笔听着,然后跟着大家笑一下,也不知道在笑什么。

  我的岁数比江渝大了一倍,大了整整十六岁,要是我早早结婚,说不定都能生出她这样大的一个女儿了,所以接触久了,我几乎把她当做女儿一样照顾着——但,又不完全是这样。

  我有些理不清自己的感情,有些东西我自己也不敢深想,想多了难免觉得自己太过卑劣恶浊。这样一个好孩子,我应当有身为长辈和导师的自觉,严守身份,好让她至少能在没有阴霾的地方好好画画。

  江渝叫我老师的时候,眼睛总是很亮,她的眼珠很黑,像小孩子一样,看着我的时候,里面的所有情感完全无法遮掩。少年人总是这样的,眼睛里藏不住心事,不像大人,总会因为各种原因藏起来自己的感情。

  她看着我的时候,我会忍不住在心里叹息,江渝这孩子长大了,是个会对异性生出朦胧好感的年纪了。我能明明白白的感觉到,江渝这孩子喜欢我,她从前看我的时候,是单纯看着一个值得信赖的长辈,而现在,多了许多东西。

  正因为我感觉得到这个孩子的感情,所以我不得不在她面前更加严守自身的分寸,好好的做个能让她信赖依靠的老师。我不能回应她这么青涩而纯稚的感情,更不能给她任何这方面的错觉,我只希望自己能作为她敬爱的长辈,照顾她长大。

  在江渝的人生中,父亲的角色是畸形的,我曾经希望能填补她这方面的空白,我希望等她长大了,提起父亲这个词,想到的不会是那些痛苦的回忆和折磨,而是我给她的教导。这样,我就更不能对她表现出超过线的感情,我不想再给她带来任何畸形的关系。

  而且,我的身体不容乐观,我有家族遗传病史,检查过后,我对自己是否能长久陪伴一个人,十分不确定。既然这样,我宁愿保持现在这样。

  好几次,我都以为江渝这孩子会忍不住向我表白,因为她的表情实在太明显了,我对这件事担心的不得了,大半夜睡不着,还做了噩梦,绞尽脑汁的思考着该怎么在不伤害她的情况下拒绝她,并且将她引导到一个好的方向,让她不至于因为这段感情留下什么遗憾和痛苦。